那時他在學院遇見了年輕的晚輩,螢之森的精靈辛西亞,他知道這年輕人背景,也知道她來的原因。
看來小妖師被自己的族長約談了,不過這跟他關係並不大,事情如何發展都是得看小妖師怎麼做,所以茲恩依然是笑笑地跟螢之森的辛西亞打招呼。
「許久不見,茲恩大人,沒想到漾漾會遇上您。」對那位小妖師用親暱的稱呼,茲恩覺得很有趣又特別,他從以前就對種族間使用暱稱這點很有興趣,但他不曾對自己的好友取上一個綽號或著親暱的稱呼。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吧,主神對這世間安排。」茲恩順著辛西亞的邀請到涼亭下坐著,並看著她取出幾樣異國的甜點。
「我相信主神的光都會照亮任何人的內心。」
「不,我想不會。」
他是繞勇善戰的勇士,他看多了世間的仇恨和痛苦,知道神的光下一定會有陰影,茲恩不會錯怪主神,因為這也是世界轉動的原因。
「不是質疑妳的信念,我也願意相信主神,但我活得過於長久,也明白光與影是必要的存在,主神的光芒是給予生命的啟發,卻不一定要照亮所有事物,生存在這世間的生命總要學會自己去尋找光芒。」或許因為面對著晚輩,茲恩帶著一些說教的語氣,然而這並不是他的想教訓辛西亞,只是太多感慨在心中,忍不住這麼做。
「我喜歡這樣的說法。」辛西亞並沒有太意外這說法,也沒對茲恩的態度有所不滿。
「抱歉,我太久沒跟同類說上話,心裡有點激動。」拿起她給予的茶,茲恩很快的喝完半杯,像是在喝酒般的大飲,卻又帶著微妙的優雅。
「沒關係,我想您也很少跟他人透漏內心深處的陰影。」
「……有,以前是船長,現在卻是一隻不懂體諒的獸王。」茲恩笑的無奈,眼神卻變得溫柔,說對方不懂體諒時相當的開心,甚至剛剛激動的情緒都消失了。
「我從以前就有聽其他族的精靈說您們兩個人的事情,但您似乎還是保持著一樣的距離。」
辛西亞很明確地告訴茲恩,她說的是關於茲恩自己的私事,茲恩在精靈族也是相當出名的人物,年歲累積的智慧、如傳說般的出身、甚至是超乎想像的戰鬥力,都是許多精靈崇拜的對象。
而他們精靈也知道茲恩從以前開始就不曾換過搭檔,一直一直都是有類似背景的獸王族。
長久下來的時間,很多精靈都敢說那已經不是單純的搭檔關係,精靈有些習慣很容易捉摸,只要時間夠長或著說那隻精靈總選擇主動靠近去進入選擇的對象生活中,他們都能斷定那隻精靈已經選擇好終身的對象。
茲恩就是非常明顯的那隻,然而他們的關係總是維持著搭檔的樣子,有時連同類看的都牙癢癢的想要踹一腳替他們加把勁,但誰都不能這麼干擾選定伴侶的精靈,他們的個性和本能就是願意尊重喜愛的對象,就算對方永遠不領情,精靈也會在一旁默默的守著終身。
「其實我早就說過了,不過烏圖是獸王族,他是想留後。」
「……?」
辛西亞一臉疑惑的看著茲恩,這是問題嗎?眼前的人應該聽到這話就已經把獸王抬去解決了吧?而且他的後輩不是也有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應該很心動呀。
那疑惑的臉讓茲恩笑了出來,果然還是很多人不能理解,茲恩忍不住這麼想著。
「我跟你有甚麼不同?」茲恩比比自己又比比辛西亞。
「嗯……從個性上就差很多,還有屬性上。」
茲恩搖搖頭,他把自己的銀刀放在桌上。
「以前我是被養父母當成男性養大的,那時候我在戰船上的船長是我第一個遇上的精靈,也曾是我追求對象,他有偏向女性的氣質。」敲敲銀刀的刀鞘,那是船長做給他的精緻禮物,他曾經積極的追求船長,然而年輕的他還懂如何分辨崇拜和喜愛的感覺,最終還是失敗收場,他曾以為是烏圖的干擾害他的,直到有天他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離不開烏圖,才明白那分別。
「烏圖不曾追求船長,但為了爭取船長的鼓勵我們常常是競爭對手,總之完全像個愛吵架的兄弟。」從競爭到追求這改變也嚇壞了烏圖,一個跟從小打到大且陽剛的精靈突然要追求他,就算對方是個漂亮到不行的精靈,烏圖也把他當作男人看待甚至是對手,從沒想過要轉換成其他類型的。
「您的意思是,光行為舉止或是外表就讓您碰壁了嗎?」辛西亞對這答案感到不可思議。
「對啊,烏圖總說我性別不明,然而我偏向男性這點是烏圖卻步的地方,最後我覺得能保持著搭檔關係我也別無所求。」
「……沒辦法,我們是精靈呢。」
死心踏地這點是他們都認同的,精靈愛上誰後都別無所求只希望愛人能幸福,不管對象是甚麼種族,不管對方對自己是如何想,精靈總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包容一切。
「但我們都不會改變這點,我覺得是種幸福,我們永遠都是和那時候一樣。」茲恩的笑容卻背叛他所說的話,那是無奈的笑著,他內心深處、照不到主神光芒的地方,永遠都希望這點能改變,他是如此的愛著身邊的人,只想看著他、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觸碰著他、希望自己一生擁有他的存在,對茲恩來說他的光芒永遠就是身邊那火焰般的男性。
「喂。」
豪不客氣的聲音出現在茲恩面前,而下一刻溫暖的雙手輕捧著他的臉。
「哭甚麼啊,你讓一個女精靈欺負你嗎?」烏圖的話讓精靈們都愣了一下。
「怎麼可能,笨蛋。」茲恩的眼睛眨了眨讓眼淚掉落到烏圖的雙手上,冰冷心痛的淚就觸碰到愛人的雙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哭甚麼?算了,反正你不會現在說吧。」烏圖很自然地抱著精靈,讓他能埋首在自己肩上。
「嗯,晚點再跟你說。」
他還是會說,因為很痛苦,心很痛,就算明白烏圖可能還是逃避著這件事,他還是想把自己的所有告訴對方。
「好啊,我們再好好聊聊。」
辛西亞看著烏圖的眼神卻更不能理解茲恩說的,獸王族對精靈的眼神是滿滿的寵溺,他允許精靈撒嬌、任性、對他開任何玩笑,甚至總是被耍著玩,他應該也明白精靈的視線永遠都在看著自己。
是互相對對方太過包容了嗎?因為想著享給彼此一點空間才會產生這樣的距離?
唉……
忽然聽到烏圖的輕聲嘆息,她看著烏圖很細心在安撫精靈,此時就像茲恩在任性一樣,也許茲恩太過死心一直想著彼此不會有結果的時候,就忘記注意到烏圖似乎在嘗試改變。
辛西亞道別了他們才忽然想到這件事情,精靈壞習慣也滿多的。
對啊,精靈也滿健忘的,忘記時間會改變一個人。
「茲恩,你每次哭的時候總是在想那件事情對不對?」
「也只有那件事能讓我難過。」茲恩柔柔自己的眼睛,這幾千年來也只有這件事情讓他耿耿於懷啊。
「甚麼時候你能別哭了?」
「不可能。」
茲恩想起烏圖以前曾要說過類似的話,然後叫他去找其他對象,那時他難過到把整座山都冰封了起來,在那裏躲了快五年才又被烏圖抓出來,現在他只想拜託烏圖別再對他說這種話了。
「我說,當初創傭兵團的時候,差不多是大戰結束了時期吧。」
「……是。」
「那時,我聽到少主活下來時很高興。」
「嗯。」
「我們在大戰時都受到不少創傷,不管身心上都是,不過我們都走過來了。」烏圖說著說著都有點感慨起來,茲恩雖然不明白烏圖說這些的用意,但他同意若沒有彼此陪伴真的很難撐過那些戰爭。
「那時候我不是失去了許多黑色種族的朋友,我也在那場戰爭中哭了好幾次,若不是茲恩幫我真的很難撐下去。」
因為不想看你傷心啊,茲恩在心中這麼抱怨著。
「我知道茲恩不希望我這麼難過,畢竟失去重要的事物是相當痛苦地。」
我能理解,所以在真正失去前只想好好維持彼此的關係。
「然而我已經得到相同重要或著是說更重要的事物,而且我也知道不會輕易失去,應該說要失去也是很困難的,曾試著甩過幾次都失敗,希望那笨蛋找別的幸福卻還是留下來黏著我。」
「你又想說甚麼……」
「所以!」烏圖大聲地制止茲恩說話。
「我再也沒因為失去過甚麼而哭了,只剩你這白癡還在哭,完全不懂你在哭甚麼。」烏圖說的很緩慢,就怕有人聽不懂。
「……這、這樣啊。」
精靈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也只能默默地掉下眼淚,但是能讓他喜極而泣的事情也不多。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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