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夜晚總是不太安寧,自從受到古代大術影響後,夜晚最終也無法安撫他、給他溫柔的懷抱讓他好好休息。
一開始只是黑暗,漸漸他聽到深海的律動聲,從來沒進入過深海中的他卻知道自己被拉這樣的地方。
那裏有著一陣陣巨大的震動聲,彷彿是熔岩流動的聲音,甚至可以說是生命的脈動,然而在這聲音中他總會聽到啜泣聲,像是孩子的啜泣一樣。
一度以為這是夢而已,褚冥漾卻發現他一天比一天更接近聲音的來源,越是接近會睡得越深沉,好幾次他是被米納斯急切的聲音呼喚回來,醒來時就會看見米納斯帶著擔憂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是陰影的聲音。
曾被告誡過不能被那些陰影牽動影響,但善良的他無法忽視那哭泣的聲音,不斷想起一直在等待他的烏鷲。
夜晚的哭聲越來越悲傷,褚冥漾甚麼都看不到也幫不上忙,那哭泣聲似乎也知道褚冥漾的困窘,它讓自己與他的連結轉到另一個生命上,褚冥漾有這樣的感覺,另一個人……應該說是另一個生命體,他感覺到對方氣息非常衰弱,並且用著模糊的聲音訴說一些事情。
隱約從黑暗中看到鱗片的反光,褚冥漾才驚覺到那是在深海裡的巨大生物。
他們想要說甚麼,現在還聽不清楚,因為自己下意識的抗拒讓他們的連結沒有很完整。
直到最近,陰影似乎開始慌了,它想強制讓褚冥漾的精神與他們打通,甚至不只是在夜晚,好幾次都差點在上課途中讓褚冥漾陷入昏迷,要硬撐著精神才不會被強制拉去夢中。
是善、是惡,他完全不明白,好幾次接觸才感覺到陰影似乎對另一個生命有很深的感情,不幸的是現在的立場並不能莽撞地去接觸陰影,他也有族人要顧慮。
最嚴重的一次,是在清園被拉進夢中,對他而言那已經不能說是夢,幾乎是被傳送到另一個地方。
在清園與好友吃午飯的時候,他只是站起來,瞬間四周忽然變成沒有光線的深海中,驚惶下褚冥漾仍清楚眼前有著甚麼東西,而四周的魚類他都沒看過,那些生物絲毫不在意他的存在。
眼前是巨大的洞窟深不見底,那裡面傳來啜泣聲,他看著洞窟四周的岩石上面都寫著他看不懂的文字,洞窟四周的岩石上寫滿他看不懂卻眼熟的文字,他曾在烏鷲的封印上看過,立刻明白有陰影被封印在裡面。
他轉身看著背後另一個生命,牠就守著洞口望著陰影,巨大的身軀同樣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彷彿能纏繞著整個世界,明明擁有如此巨大的身體,牠卻異常的虛弱。
陰影的哭泣越來越大聲,它很想跟褚冥漾說話,它想請求一件事。
他不知道該如何做。
陰影的痛苦、悲傷完全湧上來,褚冥漾只能看著那些黑暗從洞中吞噬他,哭聲夾帶著憤恨的吶喊,陰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哭嚎。
忽然間年輕的妖師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失望……
看著好友從病床上醒來,千冬歲和米可蕥立刻過關心他的情況,剛清醒的人眼神空洞的看著他們,那雙眼還沒從昏沉中走出來,褚冥漾卻要起身下床。
「漾漾,你還好嗎?」千冬歲扶著褚冥漾的身體,他就感覺到不太對勁,好友的身體甚麼時候變得如此沉重又冰冷。
「漾?」空洞的雙眸正在看著千冬歲,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
忽然搭在千冬歲肩上的手往他的脖子伸出去,那瞬間千冬歲看到他黑色的雙眸彷彿是深淵的縮體,深沉的黑暗甚麼都沒有太過純粹幾乎沒有任何徵兆,他完全來不及反應甚至應該說他無法動彈,千冬歲只知道下一秒自己或許會被好友殺掉。
啪!
千冬歲的視線被迅速出現的手臂給擋住,很準確地制止眼前的人。
「他是您的友人。」哈維恩拉開年輕妖師的手,他很確信自己看到那雙眼睛睜開的瞬間就感覺到異樣,他慶幸自己趕上了,只是眼前的主人卻一臉茫然地看著哈維恩。
「您應該還有該做的事。」聽到他這麼說,冥漾的眼神才漸漸回來,然而卻疑惑的看著哈維恩接著又看著驚魂未定的好友們。
「我做了甚麼?」
「沒有。」夜妖精堅定地回答,對他來說剛剛那瞬間並不是自己主人的意願。
「……對不起。」即使得到這樣的回答,褚冥漾還是看得出不對勁,這幾天下來他被陰影影響越來越嚴重,腦中的聲音已經不再是普通的求助而是痛苦的怒吼,與那個不知名的陰影連結越來越強,肉體和精神完全都被折磨,甚至有時他都感覺到自己被控制。
「剛剛您的精神似乎被拉到深淵中。」
要不是哈維恩的聲音把他從陰影中喚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深淵裡待多久,原來夜妖精的能力是如此,這下褚冥漾得仔細思考往後的問題。
「而且連結變強了。」
「是。」夜妖精很簡單的回應。
「漾漾,甚麼連結變強,你還好嗎?」千冬歲聽到這樣的話馬上意識到問題可能在這,對方卻搖搖頭,他不能讓好友牽扯到這件事情上。
「我族的事情。」回了一個不像自己會回答的答案,一旁的夜妖精微微皺起眉頭,最後還是同意自己主人這麼說。
「漾漾,但是你的身體……」米可蕥知道褚冥漾這樣回答一定有原因的,可是她不能放任朋友逐漸崩壞的身體,受古代大術的影響人類的身體已經變得脆弱,她和摩利爾仔細討論過褚冥漾的狀況,那種傷害不是一般人類能承受的,褚冥漾能撐到現在是因為他有妖師體質以及身上有一些米可蕥和摩利爾不清楚的封印在,他們好幾次想偷偷探究卻都失敗,就好像有人事先預測到他們的意圖一樣。
「喵喵謝謝妳,這已經不是醫療班能解決的。」他露出苦笑跟米可蕥道謝,他們不能干涉這件事,陰影的事情不能讓他們觸碰,每一族都有自己的使命不能互相干涉。
在思考這些時,還是能聽到深海的聲音,發出轟隆聲的海流就像在身邊似的,啵囉啵囉的氣泡聲音也隨著海流聲出現,依然能聽的到好友的聲音,卻無法忽略海的聲音在他身邊。
這連結和他的屬性是互相吸引的,就算拒絕,身體還是會接受下一次的連結,或許褚冥漾下意識也不想裝作不知道。
「我得自己處理。」看著好友他必須這樣說,他不想讓他們被影響。
「漾漾……」千冬歲想說甚麼時就被一旁的夜妖精制止,夜妖精對著他搖搖頭,明確表示這不是他能插手的,如果自己主人都這麼說,這事情就是已經關係到妖師一族的使命。
「哈維恩能帶我回黑館嗎?」
「遵命。」
夜妖精就在所有人面前放出傳送陣將妖師帶走,他遵守著命令將人帶到黑館門口,嬌小的主人在那站了一會才走上前去開門,到那裏他又停下腳步。
「……。」轉頭看一下夜妖精,他似乎想張口說甚麼卻又將那些話吞回去,並默默地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夜妖精看著那樣的舉動他感到相當擔憂,他忽然想起妖師族長給他的命令,他說甚麼都要保護他,不管他做了甚麼樣的選擇,都要堅信他的為人作為他的支持。
褚冥漾愣愣地走回自己房門口,他幾乎無法再害怕黑館的東西,甚至希望自己還能像以前一樣帶著害怕地衝回房間,他完全感受不到那些物品的氣息,就像是躲了起來一樣。
圍繞在他身邊是轟隆的流動聲響,感覺就像大海吞噬了自己的情緒,周遭一切看起來都毫無動靜又帶著可怕的力量,但是裡面卻有細微的啜泣聲。
這是褚冥漾最困惑的一點,擁有如此強大的陰影竟然對著他哭泣……
「……我想和你談談。」這是褚冥漾說了這句話才開門進入自己的房間,此時房間中沒有任何聲音,安靜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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